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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下村:如何避免一个被折叠的北京

【摘要】生活在第三空间的人类从来没有见过日出。老刀偷渡到第二空间才第一次看到日出:“老刀站起身,向太阳的方向奔跑。他想要抓住那道褪去的金色。蓝天中能看见树枝的剪影。他的心狂跳不已。他从来不知道太阳升起竟然如此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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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网络)

整个北京就像一把折叠椅,它被分成三个空间,当一个空间出现时,另外两个空间就折叠起来。这是小说《北京折叠》的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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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城市在你眼前翻折变形(插画师:Supparat Thepparat)

2016年8月21日,郝景芳所著的短篇小说《北京折叠》获得第74届雨果奖最佳中短篇小说奖。这是中国小说第二次获得雨果奖,上一次是刘慈欣的《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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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这个雨果奖的雨果并不是写了《九三年》和《悲惨世界》的那个大文豪雨果,而是来自卢森堡的现代科幻小说奠基人雨果·根斯巴克。雨果奖与星云奖一起被认为是科幻艺术界的诺贝尔奖。

不过在获得雨果奖前,《北京折叠》这部小说根本没有引起轰动,然后它就静静地拿了科幻艺术界的诺贝尔奖。作为短篇小说,《北京折叠》不过2万余字,感兴趣的朋友不妨花上一两个小时读上一读。因为我们认为实际上这部小说讲得并不是遥远的未来,而是当下。

相比于其他科幻小说,《北京折叠》最大的优势在于它的现实性。一个折叠的北京完全是出于想象吗?只要稍微留意下,我们就会发现这或许就是现实的北京。在小说中,通过折叠,六环以内的北京被分割成三个物理空间。三个空间的人需要轮流享受以48小时为周期的时间。第一空间是占人口不到8%的权富阶层以及像高级厨师、大夫、管家、秘书这样权富阶层的附庸。他们生活在大地的一面,时间是从清晨六点到第二天清晨六点。大地翻转后的另一面是第二空间和第三空间。第二空间的人们是所谓的中产阶层,占到人口的30%,生存时间从次日清晨六点到夜晚十点。第三空间则生活着以垃圾工为主的贫民,他们占到了人口的60%以上,却只能享受从夜晚十点到清晨六点的8小时。非常明显,划分空间和时间的标准是阶级或者阶层。

权贵们享受着48小时中的24个小时,中产们享受余下的白天,而贫民们则只能像老鼠一般在余下的夜晚活动,而且需要将8小时中的5小时花在垃圾处理的工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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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第三空间的人类从来没有见过日出。老刀偷渡到第二空间才第一次看到日出:“老刀站起身,向太阳的方向奔跑。他想要抓住那道褪去的金色。蓝天中能看见树枝的剪影。他的心狂跳不已。他从来不知道太阳升起竟然如此动人。”

除了时间,生活在不同空间的人们从工作内容、消费、住房到子女教育都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第三空间的垃圾工老刀居住在六平方的单人房中,一顿早饭花一百块,其收养的女儿糖糖上幼儿园的学费是一个月一万五。为了给糖糖凑足上幼儿园的学费,老刀不惜铤而走险偷渡到第一空间。第一空间里的依言给老刀十万封口费,而这不过是她一个星期的工资。依言自己也不过是第一空间中一个附属于男性的妻子,工作对她来说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郝景芳《北京折叠》的灵感直接来自现实:

“郝景芳在谈到写作这篇小说的初衷时曾说,她感觉存在着平行的北京,手握权力或资本的上层决策者,面色疲惫的白领,然后是保安、快递、送餐员、保洁阿姨……大家可以共享CBD的物理空间,并发生短暂而漠然的交集(比如小白领从送餐员手上接过外卖)——但所有人都对彼此几乎固定的命运轨迹心知肚明。这些人虽然没有被物理隔离,但却是熟视无睹地擦肩而过,然后继续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前行,平行线般没有交集。人与人之间的阶级差异,被实体化为生活物质资源的差异,乃至使用时间的差异,这就是北京折叠的世界观。”——任冬梅《打开“折叠的北京”需要几个步骤?》

甚至于空间的物理隔离也并不全是虚构。例如今天封闭的高档小区,再比如在城市中随处可见被围圈起来的建筑工地中的工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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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小说中的第三空间居民的上一代基本上都是建筑工。他们建造这个折叠的城市,然后失业,争夺为数不多的垃圾工职位以期能够在自己建造的这个城市中留下来。荒诞的是,在第一空间已经有人提议垃圾自动处理。垃圾自动处理的技术早就成熟,之所以长期不用是为了应对失业,或者说让第三空间的人们有事可做。在折叠的北京,劳动不再是价值的来源,也不再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基础,它不过是一种维持统治的手段。

这里需要提及整部小说的大背景。折叠的北京已经处于一个高度自动化的时代,生产率很高以致于不需要很多生产性劳动,工业不再举足轻重,而是像今天的农业一样被发配到远离城市的地带。这意味着依靠垄断生产资料的统治方式已经无法满足时代的需要,于是它退化到封建的等级制度中,以物理隔离的形式强制地划分出不同的阶级空间,使第三空间的被统治者们世世代代满足于垃圾工的生活。

机器化和自动化究竟将对人类产生何种影响,这其实是《北京折叠》这部小说的一大主题。由自动化带来的生产率进步,本意味着人类从谋生的必要劳动中解放出来,但现实却是不断地制造失业和贫困,于是这就产生出一种为了“社会秩序”而人为地创造必要劳动的需要。但可惜的是,小说的作者并没有意识到这种负面效应的根源并不在于技术本身,而在于当技术的发展本能地要求突破私有制和阶级统治的时候,我们还仍然固执地坚守它。如此一来,所谓阶级的存在就处处显示出其不合理和不人道的一面。《北京折叠》这部小说的意义即在于将这种荒谬性以科幻小说的形式展现了出来。

由此,《北京折叠》仿佛给我们出了一道选择题。在一个技术高度发达的时代,如果我们不愿意接受共产主义,那么就只能接受一个折叠的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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